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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常夫妻

午後的陽光,還炙熱地曬著。她睡醒,拿過手機看看時間,快四點了。他上白班,是要下班的時間了。她起床,燒好了水,洗了發,洗了身,換了今夏買的粉紅色吊帶蕾絲睡衣。她喜歡清清爽爽。放在午睡醒來洗,是因為,她有長長的發,睡前再洗,濕濕粘粘的,他不喜歡。

而這樣,到臨睡時,濕發已干,芳香四溢披在肩上,飄逸而柔順。他和她,都喜歡。

婚姻十年,精緻而詩意的心,在她,依然如昨。

看看表,是過了下班時間了。

他一向,按時回家。如果不回來,就是和朋友們聚去了。這是個簡單又透明的男人,穩重,顧家,剛直。讓她不放心的,就是他喜歡和朋友痛飲。而她,喜歡平靜安逸的生活。一家三口,溫馨而和美。還有,她不喜歡他喝,是他總要喝多,喝多了,話也多,事也多,打呼嚕,說夢話,磨牙,翻騰,劇烈咳嗽。有一年多了,他喝了酒,咳嗽起來,好大半天接不上氣。

所以,她極力反對他在外飲酒。

婆婆來,送了半個南瓜。想起他愛吃菜餅,她便和了面,抽開火,開始烙餅。一共三個,剛好夠三個人吃。然後,煮綠豆粥。再然後,調了小碗蒜泥。最後,做了一個燒茄子。

飯菜都擺上了桌。

她和兒子,坐在桌前。等他。

手機在家裡放著。她想打個電話,卻不知該打給誰,才能問到他。

再等,還是不回來。

她有些怨怒。不回來,打個電話也好埃

時針已指向晚上七點。她說,不等了,咱們吃吧。

兒子上網看動畫,她聽新聞,也聽,門外的腳步。有些心不在焉。

八點了。

九點了。

他還是沒有回來。

飯菜已涼,她只好端進廚房。

就是喝酒,他也大多在七點左右進門,趕上吃晚飯。

可是今天,有些意外。

九點半,兒子已睡下了。

她關了電視,坐到了電腦前。平時很喜歡的文字,今天,竟讀不進去。

她側著耳朵,捕捉門外的腳步聲。好多次,她都似乎聽到了他沉穩的腳步,要起身迎上去了。可是,那些腳步聲在門前響起,又遠去了。

好久之後,她隱約聽得似有呼嚕聲。莫非,他喝多了,睡在了家門口?她打開門,望向樓道。那裡燈光慘白,空空如也。

莫不是,他出什麼事了?

當這個念頭一下從腦子裡跳出來時,她的心,突然縮得緊緊。一向的,他都是好好的啊!沒有像今天這樣讓她牽腸掛肚啊!她再也坐不住,將電話翻了一遍,還是不知該打給誰。他的朋友,她並不熟悉。打給他父母,已近晚上十點了,她怕老人擔心。

外面,乘涼的鄰居們已散了。來來回回的車聲,也越來越稀了。只剩下工地上施工的挖土聲,一下一下,單調而沉悶地聒噪著。夜,已深了。

她關了電腦,又惴惴坐回了沙發上。也沒心開電視,她甚至打算到門外看看去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他粗大的嗓門,那是喝了酒的他的聲音。本來是要跑過去給他開門的,她甚至想,要是沒喝多,她很希望他能抱抱她。今天,她覺得自己很脆弱。

可是,她聽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她連忙躲進臥房,飛快從櫃子裡抽出一條裙子換上。她出來時,他也正好開門進來。不算喝得太多,她在心裡想。正打算去廚房給他熱飯,卻聽他說:「擀麵條吧,想吃麵條。」還聽得他誇口:「俺媳婦,好呢1她一下火冒,什麼男人!一下冷了臉,揚了聲。她也想給他面子的。可是,她半夜三更,提心吊膽,他居然自己理直氣壯,想什麼是什麼,也太不疼惜老婆!

他聽得她聲音的冷硬,也揚了聲,醺醺地。

她的淚,一下子淌了滿臉。

默默端出飯菜,放桌子上。她進了臥房,沒再出來。

兩個人吃飯。那個男人沒法走,也沒法留。訕訕地,訓他。

她出來,說,三天了,他咳嗽地,氣都喘不勻。

她說,煙戒了吧,酒少喝吧。你這樣子,我怎麼安心?

男人看他們沒事了,要走。

她涮碗,眼還紅紅的。他進來,俯在耳邊說:我先睡了埃

她想讓他抱一個,卻沒說出來。他想抱抱她的,也沒伸出手。夫妻久了,有些甜蜜的話,有些親暱的動作,反倒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做了。

等她關燈進臥房時,已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還好,沒有怎麼咳嗽。他將自己擺成了長長寬寬的大字,潦草地寫在床的中央。她沒捨得叫醒他,關了燈,輕輕走進了兒子的房間,靜靜躺下。

輾轉好久,終於睡去。

將睡時,他補了一句:明天,一下班,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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