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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淡如菊菊花殤

初秋,滿園的菊花竟自開放,爭相鬥艷。

黃昏,夕陽西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拄著枴杖,蹣跚地走進菊園,面目有點癡呆,嘴裡還嘮嘮絮絮地喊著:「菊花,菊花,菊花……」那聲音有幾分的淒厲和悲涼,使聽到的人心裡都湧起一陣酸楚的滋味。

這老人是誰?他是來看菊花的,為何他要喊菊花?

這位老人是位大學教授,在大學裡教的是漢語文學。他不單是個德高望重的教授,還是一位出版了五本散文集,兩本小說集的作家。這位老人是誰?便是二十年前名聲響徹全國的程明帆教授。

將時光倒流,再回到二十年前,看看當年的程明帆。

二十年前,程明帆是個儀表堂堂,才華出眾的教授和作家,才四十多歲,是大學生所仰慕的對象。前不久,他在新華書店搞了個簽名售書活動,偶遇了一位師大畢業的女孩--楊帆,如今在市裡的一所高中教書。女孩那清純靚麗的倩影,聰慧明銳的思維,令程明帆念念不忘,真有一番相見恨晚,一見傾心之感。

楊帆素來就傾慕程明帆才學,這次偶遇到他,見到昔日自己仰慕的人,竟然是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更是一見鍾情。倆人幾次約會之後,便雙雙墜入愛河,欲罷不能。

可是,天總是不如人願。程明帆是個早有家室之人,妻子有個俗不可耐的名字,叫菊花。菊花是個鄉下女人,五年前才隨程明帆將戶口轉到城裡。菊花是個大大咧咧的女人,說話粗聲粗氣,總是穿寬褲腳的衣服,還有直到現在連普通話都不會說上一兩句,讓程明帆時時感到丟了自家臉面。

自從遇到了楊帆,程明帆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楊帆長相廝守,盡早和妻子菊花離婚,與心上人雙雙跨入幸福殿堂。

下定了決心後,程明帆連夜起草了離婚協議書,天明後又認真謄寫了一遍。這天中午,吃過午飯,菊花收拾妥當,剛要出門去,被程明帆叫住,然後遞過那份離婚協議書,說:「喂,你等等,先把字簽了,才出去吧1

一直以來,程明帆都覺得妻子的名字太俗氣了,有損他的身份,所以自結婚後他都沒叫過妻子的名字。

菊花伸手接過,一看,竟然是離婚協議書,那黑紅色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顫抖著聲音,用客家方言說:「好啊,你這沒良心的東西,真的在外面包二奶了啊1

「喂,喂,你小聲點好不好?真是笨,來了五年多的城裡,還不會說一句普通話,也不嫌丟人。」程明帆皺皺眉頭,壓低聲音說。

「哼,我不懂普通話,你嫌我丟人,你也不嫌自己丟人啊,堂堂一個大教授,竟然也在外面養女人,算啥好東西。」菊花大聲地嚷道,然後轉過身抹了一把眼淚,再說:「我丟人?我才不丟人呢,我行得正,走得直,我怕啥丟人,當家的,我告訴你,我家八輩子沒人離過婚,你也別想我會跟你離婚,你儘管去包,去養,要我離婚,門都沒有。哼1說完,再抹一把淚水,抬腳就走。

正在這時,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響,一下子使房子搖動起來,桌子上的杯子「乒乒乓乓」的摔在地上,程明帆大吃一驚,大喊:「不好,地震了……」話沒說完,頃刻間一聲巨響,「轟」,一根柱子壓了下來,程明帆還沒來得及藏起來,就倒下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的時間,程明帆才慢悠悠地醒過來。他馬上驚覺自己已被埋在廢墟裡,四週一片漆黑,一點光線都沒有,他想翻身起來,可以卻不知道是什麼重物將自己死死地壓住,連動也動不了。他又試著想用手推開壓在身上的重物,才發現自己的手似乎已經壓斷了。

這一發現讓他變得驚恐萬分,那種對生的渴望,讓他不由得拚命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嗎?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他發出的聲音是微小的,小到只能讓他自己聽到。他想:「不行,我要動一下,要不我會死在這裡的。」於是,他動了動他的脖子,還好,他的頭沒有受傷,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在他的頭部哪有一小塊空間,讓一個銅佳架子擋住了,他的腦袋才得以倖存。

空氣越來越渾濁了,呼吸也越來越難受。程明帆知道自己是被活埋在廢墟深坑裡了。一種窒息般的恐懼感又再次湧上心頭,孤獨,無助,疼痛的滋味頃刻間如潮水般的湧來。他再次伸長脖子呼喊:「有人嗎?下面有人啊,快來人啊,救我,快來救我,快礙…」

沒有一絲的回聲,更沒有人答應,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世界是死一樣的沉寂。

程明帆有些失望了,心中已經有了等死的念頭。他一秒秒地數著時間,傾聽著自己的心跳。他只怕連心跳都沒了,自己恐怕就是進鬼門關了。

正在他完全絕望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深深的廢墟中穿過他的耳膜,約隱約現。他好像聽到那是菊花的聲音,「當家的,你還好嗎?還活著嗎?」

再仔細一聽,他激動得都快流下淚水,真是菊花的聲音,那地地道道的客家話是誰也模仿不了的。他一下子感到欣喜若狂,他大聲的應道:「我在這裡呢,你快來救我,快啊1

他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再喊,可是聲音還是很微弱。他正擔心著怕荷花沒聽見這時,又聽到菊花再喊:「你這死當家的,我知道你還沒死,幹麼不回話啊?你還裝啊,你不想活了哈?」

程明帆著急地喊:「不是,我在這,快來救我,救我……」可是聲音小得就像螞蟻似的。

一會兒菊花又自說自話:「哼,當家的,你活該要死,沒人來救你,誰讓你良心給狼吃了?誰讓你不懷好心,好好的人不做,偏要當陳世美。你這樣的壞人,活該被壓死,被火燒死,被油炸死,絕對沒好報……」菊花越罵越得意。

程明帆卻是越聽越生氣,他努力睜大眼睛,狠狠地說:「這個女人不僅粗魯,還沒好心腸啊,自己人被活埋在地下,她竟然不想法子救人,倒還說出這麼寒心的話,真不是人啊1

「好你個陳世美,你就在下面好好呆著吧。你不是好風流嗎?那你就在下面風流快活去吧1菊花越說越起勁,而程明帆聽得臉都氣藍了,這個女人,真是沒良心,當初要不是我,你還能來個農轉非,隨我到城裡享福嗎?這樣的惡女人,簡直是豬狗不如,說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全都是廢話。我死了,你就如意了,再嫁個城裡人,吃香喝辣的,美得你,你想要我死,我偏不死,我要留一口氣好好活著出去,出去後就先把你這沒良心的壞婆娘休了,免得看見心煩。

可能是菊花說累了,沒有再聽到她的聲音。程明帆也懶得理她,他微微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剛想休息,菊花那難聽的話語又再次傳來:「死當家的,你不會真死了吧?怎不回話啊?」

程明帆撇了撇嘴,哼,你才死呢!我絕不會死,我現在懶得跟你這樣的女人說話。

停了一會,菊花又歎了口氣說:「死當家的,最好你還是死了好,想你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要去坑人家二十幾歲的姑娘,你還是人嗎?,你算得上是啥教授,簡直就是衣冠禽獸,豬狗不如的傢伙。」

氣得程明帆咬牙切齒,真想跳起來就給她幾個耳光,但是自己卻沒法動彈。心想,自己堂堂一個教授,一位作家,竟然和這樣沒涵養的女人生活了十幾年,真是悲哀啊!想到這裡,他馬上想起那聰慧可人的楊帆,雖說自己比她大二十歲,但她一點都不嫌棄自己。既然相愛,就不會有任何的界限。你一個鄉下婆娘懂什麼叫愛情,你簡直是笨豬一個。

想到了楊帆,他馬上擔憂起來,現在她怎樣了?安全了嗎?還是像自己這樣。唉,我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只有活著出去,我才能見到我心愛的人,我要和她廝守一生一世。對,我不能死,我要好好地活著,活著!

於是,他拼足了一口氣,大喊:「快來人啊,救命啊,救命礙…」

可是依舊沒法讓上面的人聽到他的喊聲,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微弱了。他不由得哭了,為自己的生命悲哀,為自己的愛情沒有美滿結局悲哀。

漸漸地程明帆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明白死神已經在向他招手,在這死的一瞬間,他渴望著見到楊帆,好想和她手牽手一起上天堂埃

就在程明帆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又聽到傳來菊花的哭喊聲:「當家的啊,你不能死了啊,你死了我該怎辦啊?你家中的老父老母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難道你能眼睜睜地看著白髮人送黑髮人嗎?我真不想要你死啊,當家的啊,你就……」

這個女人還在廢什麼口舌呢?我快要死了,你不伸手救我,哭哭啼啼的,鬧什麼啊?懶得理她。

就在這一瞬間,上面有了聲響,他似乎聽到有許多人向他走來,他再次拼足全身的力量,大喊:「救命」,便暈過去了。

三天後,程明帆悠悠醒來,他一看四周都是刺眼的白色,自己還躺在病床上,手上還掛著點滴。他明白過來,自己得救了,終於活著出來了,他深深地呼了口氣。

這時,看到在外地讀書的兒子提著水壺走進來,他一下子淚水氾濫,滿臉都是淚,緊緊地握住兒子的手,不停地問道:「小傑,我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

兒子使勁地點點頭:「爸,你沒事了,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程明帆又著急地問:「小傑,鄉下的爺爺奶奶怎樣了?」

兒子說:「爸,鄉下的爺爺奶奶都沒事,他們都很安全。」頓了頓,兒子竟然大哭起來。

程明帆不知所措,問;「兒子,你怎的……」

「爸……」兒子一下子痛哭不已,話不成句,「爸,你知道嗎?我媽,她已經不在了……」

啊,這消息彷彿給了程明帆當頭一棒,這怎麼可能?她不是沒有被活埋嗎?

兒子一邊哭泣,一邊哽咽著,斷斷續續地告訴程明帆,原來菊花並沒有逃出去,當她感覺有地震發生時,急忙想回來拉程明帆一起走,沒想到屋頂忽然傾倒,她就這樣被壓在房子的最底層。當她清醒後,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但她憑著信心,用心靈的感應,認定丈夫一定沒有死。於是,她試著喊了幾聲,可是沒見丈夫回話。難道他昏迷過去了嗎?不行,一定要叫醒他。

就是懷著這股堅信,菊花拼著自己生命中最後的力氣,拚命地與丈夫講話,用話語來激發他求生的願望,在被活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裡,面對著死神一次又一次的威脅,菊花以自己的生命來延續了丈夫的生命,知道救援人員的到來,她才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最後,程明帆得救了,而菊花卻走了,永遠地走了。一個高潔如菊的靈魂帶著對丈夫的祝福上了天堂。

話沒說完,兒子卻早已是哽不成聲。兒子從身上掏出一張血跡斑斑的紙,大喊一聲:「爸,你怎對得起我媽?」將紙放在床頭,扭頭就走。

程明帆伸手拿過來一看,竟然是那份離婚協議書。在上面留下了菊花的一行血字:「當家的,只要你能衝出這個劫,我同意,我只要你活著,活著1

手捧著那份殘留著菊花的血跡的離婚協議書,程明帆不由得痛哭失聲,「菊花,我愧對你啊!該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出院後,程明帆悄悄地辭了公職,返鄉買了一塊地,播下菊花的種子,每天澆水,施肥,精心照料著這滿園的菊花。還抽空寫了一部名為《菊花殤》的長篇小說,他要把這部小說獻給在地震中為自己而去世的愛妻--菊花,也是為了告慰那些在地震中罹難的同胞們……

一年後,菊花已是滿園盛開。程明帆的長篇小說--《菊花殤》也正式出版,但從此卻消聲滅跡,退出文壇。只一心一意的在鄉下種菊,每日黃昏,總可以看到他在滿園的菊花叢中穿梭,呼喊著菊花的亡靈,懺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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