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棄初戀女友我愧疚終身

導入 採訪天宇的日子是9月1日，天宇說，這個日子是名珍去世一週年忌日，名珍是誰呢？他說，「可以說算是他的初戀吧。在這個難忘的日子裡，我把我沉重了一年的心事講述出來，一是為了紀念名珍，二是為了釋懷。」

傾訴人：天宇

媒妁之言裡有我的初戀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當時在農村有個由來已久的鄉俗：孩子們到了十來歲的時候，就會有人提親了，儘管還是娃娃，但是越是有人提，提得越多，就越能體現孩子的出息和家庭的榮耀。我記得，我上初中時就有好幾個「乾妹兒」，有的只是說說而已，連面也沒見過，就連見過面的，也多是雙方父母相見，孩子們早跑得無蹤影了。

在我的眾多的「乾妹兒」中，有個叫名珍的女孩竟扣動了我的少年情懷。今天想來，她之於我正如她的名字一樣：莫名的珍貴。她是一個只小我幾天的遠房表妹，我們不在一個鄉，但高中時同時進了區中學並成了同班同學。她長得不算漂亮，但很可愛，特別是笑容很甜美；她成績一般，但性情活躍，成天樂呵呵的，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歡樂。我比她成績好，作文常被老師當作範文讀給同學們聽，她就經常來請教我；她比我懂事早，很關心我，不是因為她是我的「乾妹兒」，而是以表妹、同學的身份來關心我。

因為住校，我的衣服要穿一周才拿回家去洗，她便隔三差五就來問我要髒衣服洗。同學們笑言我們在「耍朋友」，我心裡好像就真有一種隱隱的東西在萌動，這種感覺在那次突發事件後愈加明顯。

記得那是臨近暑假的一個週末，天氣異常悶熱，在我們將要分路走的小河旁，我們好幾個男同學一同下河洗澡，也許是因為路上走急了，剛一下水，我的腿就抽筋了，我在水裡直撲騰，嗆了好幾口水後，就往下沉。同學們嚇得大叫，會游泳的立馬過來把我往岸上拉。同學們的驚叫聲把她嚇壞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往回跑，氣喘吁吁地趕到河岸時，同學們已經把我弄到了岸邊，可我分明看到了她急得通紅的臉上那一雙驚恐的眼睛和止不住的淚水；我也分明聽到了她嚇得變了調的聲音：你把我的魂都嚇沒了！那份急切，那份心痛，那份不捨，竟讓我覺得今天的這份驚險很值得！

從那以後，兩個少年的懵懂情懷便悄悄打開了……

大學畢業我成了負心漢

雙方家長察覺以後，兩家的聯繫自然就多了起來，逢年過節，生日假期都互有往來。在她媽媽帶她來過我家幾次之後，她便常常獨自一人來我家。她很乖巧、勤快，嘴巴又甜，深得我的家人喜愛，她的幾顆水果糖，一點雪花膏就能使我的弟妹們高興好幾天，所以我家上至祖父母，下至弟妹都很喜歡她。兩年高中生活很快就結束了，1980年我考上了大學，這在當時的小山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記得上學出發那天，我家來了好多客人，名珍自然也來了，村口巖邊上齊刷刷站了好幾十人為我送行。大家都在為我高興的時候，她卻滿腹心事，非常的憂愁。我知道她是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差距，而我由於年少不懂事，也沒給什麼安慰，當然更沒有什麼承諾。我沉浸在上大學的喜悅之中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後來聽妹妹說，她和妹妹一直跟隨在我身後，一直走到了小河邊，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坐在草地了哭了很久，然後拉起妹妹一同回家幫我媽媽收割稻穀。

父母很不捨她這個「準兒媳」，生怕我們之間有差距而生變故，於是托人為她在縣城一家新建的工廠找了份工作。為了使她成為正式工，遠離農村，能和我「門當戶對」，父母還把他們為自己百年之後作棺材的木料都送到了那家工廠作建築材料。父母的心思她很珍惜，在進廠以前，她隔三差五就去我家幫忙做農活，並象孫兒媳一樣照料年邁的祖父母。

大學生活對我這個年僅18歲的農村娃來說，全是新奇。「天之驕子」、「八十年代的新一輩」等溢美之詞冠在了我們這一代大學生的頭上，更是有點飄飄然了。她雖去我家的時候多，可信來得少，家裡每次來信都提到了她，並暗示我不能忘了她，這卻讓我心生反感。在這裡我結識了許多朋友，也增長了不少見識。對於愛情我有了自己的認識：一定得有共同語言！這也是我對父母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兒。

沒做成兒媳做了乾女兒

在我大學畢業那年，她也如願地進了工廠，成了一名正式工人。父母希望我回縣城教書，然後和名珍結婚，可我竟放棄了回縣城的機會，自願報名到了遠離家鄉的一個深山溝裡的一個工廠。父母親大為光火，她也很傷心，她知道我是為了躲避她而有意這樣做的，所以，對於我的異常內疚的父母，她還常常擦乾眼淚去安慰他們。她的這份善良感動了很多人。今天想來，我也一樣的感動。

不能成為兒媳，父母收她做了乾女兒。每次從縣城返鄉，她都必定要去看望我的家人，直到她結婚以後。妹妹到縣城考試，她像親姐姐一般關懷備至，臨行前還為妹妹買了衣服，為父母帶了禮品。最讓我感動的是，祖父去世的時候，我那看不起農村的老婆沒有回去，她卻請假連夜從縣城趕回去了，次日早晨又趕回工廠上班，她說她一定要送送爺爺。那一刻，那句話，觸動了我心裡最疼的那根神經。因為我老婆和我的家人關係不和睦，所以，每當和我同住一地的弟妹們只在我回家(我在外地工作)時才來我家的時候，每當父母不願留宿在我寬敞的家裡，而去弟妹們狹窄的家裡擠住的時候，每當親戚們進城只和我電話聯繫的時候……我的神經都會被她曾經的那句話深深地刺痛！

前年冬天，父親去縣城二妹家裡小住，名珍知道後，第二天就把他老人家接到了她家，噓寒問暖，端茶遞水，無微不至。半夜裡，父親忍不住給我打來長途電話：「兒啊，你要是當初娶到了名珍，我和你媽一定在享福了！」弄得那一夜，我一直沒睡著，我想，那一夜父親也一定沒睡著。

天堂裡不再會有遺憾

昨年秋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二妹打來的電話，她說，名珍已下了病危通知書，她想在走之前再見我一面。對於這樣的請求，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徵求二妹的意見，她說我應該滿足名珍最後的要求，我想也是。在她的心裡一直有我，可我給她的卻只有傷痛和遺憾！我不能讓她在走之前再留遺憾，於是，我立馬就去買了機票，可等我輾轉飛機、汽車來到老家小縣城的時候，她卻已經永遠地走了，把一個深深的遺憾留給了我！我想，這也許是上天對我的一個懲罰吧。

一年來，我時常受著上天的懲罰，時常夢見她少女時甜美的微笑，我希望以虔誠的慚愧和今天的故事來祭奠她的香魂：天堂裡，名珍，你不再會有遺憾！希望有下輩子，我發誓：下輩子，我一定把你捧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