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深情成了她的一檔餘興節目

杜劍飛整個人包裹在藍色棉襖內，鼓鼓囊囊的，走近才知道他左手打了厚厚幾層石膏，繃帶繞過肩頭，重重地掛在脖間。外面淅淅瀝瀝落著雨，他是冒雨從醫院的病房直接趕過來的，就算傷口感染，發炎，他也一定要把心裡的苦掏出來，掏得乾乾淨淨的。

絕情了斷

元宵節那天，我在學校值了一整天班，午飯是6個湯圓，單位給過節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職工的獎勵。夜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那個唯一讓我願意為之生存下去的地方，女主人愛群卻又不在。屋裡黑燈瞎火的，燈亮起來，格外刺眼。
從初五開始，愛群總是不在家過夜，只要一離開我們的房子，她的手機就失去了聯絡的功能，要麼不在服務區，要麼無人接聽。她說和朋友玩通宵麻將去了，可這樣的理由誰信呢？大過年的，誰犯得著那麼賣命地玩牌？再說了，總在別人家過夜也忒不禮貌。
在床上輾轉反側，似睡非睡，直至第二天早上。愛群進門的時候，我起身坐了起來，“昨晚上哪兒去了？”
“還不是幾個朋友約了牌局。”她輕描淡寫地答了句。我的心很痛，但忍著沒發火，“哪幾個朋友？我改日打電話過去問候一下，多謝她們耐心照顧你。”
說罷，我過去翻起她的包來，她一個箭步衝上來，搶下了那個似乎裝滿了秘密的手袋，不忘罵罵咧咧地說：“神經病！”
“你心裡有鬼！”我瞪著她，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她沉默著，被逼講出了實情，“他們家有話找我談……”
一聽到“他們家”三個字，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不停地嗡鳴起來，天啊，我們之間存在的隱形第三者，竟然是愛群的前夫陳志強！原來最近這一個禮拜，陳志強一家人輪番上陣，百般地討好愛群，目的就是為了說服她回心轉意，答應跟陳志強復婚。自從離婚之後，陳志強物色過好幾個再婚對象，都不太適合，更多的情況，她沒有多說，我也不想再多問了。
幾天後的禮拜日，她又預備出門，我張口喊住她，“今天無論如何你都不准踏出這個家門，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結果，她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三兩下收拾打扮好，偏和我對著幹。我窩了一肚子火，朝著她的背影怒吼一聲：“你會後悔的！”她也不甘示弱，跳起腳來罵：“我是被嚇大的，有種你就殺了我！”
那天，我請了病假，在黑暗的屋子裡關了一天。約摸晚上9點多，愛群進了門，隨即一聲不響地臥倒，用背對著我，不理不睬的。我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爬起來，從枕頭底下摸出事先準備好的匕首，“真想一刀殺了你！”
愛群這才警惕起來，側身一骨碌跳下了床，“你想幹什麼？”
我再也控制不住，捂著臉痛哭失聲，“人家過年，我過什麼？你們一家人大魚大肉，我卻吃的方便麵。”傷心欲絕的我舉起刀，邊說邊朝左手臂戳下去，“這一刀，算我還給你的！從今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這時，愛群上來扇了我兩耳光，歇斯底里地吼道：“要死死到外面去，別死在我家裡！”
這竟是我為之付出一切，甚至連性命都差點丟了的女人，對我說的最絕情的一句話。

艱苦抗爭

想起過去和愛群在一起的一點一滴，我已是淚雨滂沱。
2006年，我在摩配城開店，那時，我和妻子曉芬已經分居6年，她在老家帶孩子，我在漢謀生，夫妻之間的感覺慢慢淡去，我幾乎快忘記了，生活中還有曉芬這麼一個女人。從報紙上看來一則交友廣告後，我撥通了一個長我3歲的離異女人愛群的號碼，我承認，自己不是個好人，初衷不正，心存歪念，否則也不會在幾年後，遭受懲罰。
記得第一次，我們在天橋約見，對於一個持農村戶口的男人來說，能結識漂亮時髦的城裡女人是很榮幸的，當時我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明確，謊言跟著不假思索就說出了口。不多久，事情不知怎的傳到曉芬耳朵裡，這紙也包不住火了。愛群哭得梨花帶雨，非要分手不可，想當初相中我是老實人，沒料到還是被“老實人”給騙了。
大家都勸我，這樣也好，城裡女人很現實，要不得，知道你有錢就跟著你，沒錢就會一腳把你踹開。我說什麼也不相信愛群是這種人，在對她鄭重許下一定離婚的承諾後，我走上了與家人艱苦的抗爭之路。為拉回已經走火入魔的我，唯一的親大哥專程從深圳趕回來，強制性將我押去南方，那時大哥資產百萬，經營加工廠，還有多處房產，他不惜推掉幾樁大單，帶我遠走高飛，一心想要拆散我們。我這個人從小很倔，事業上不靠親人起家發財，撈得風生水起，也不願愛情被人干涉，被人所謂的守護。整整大半年裡，我都過著逃走，被抓，再逃走，再被抓回去的戲劇性人生，努力做著愛群始終不相信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取得自由身。
去年冬天，我終於得償所願，當然，代價也是巨大的，在父母發話“以後別回來了”後，我跪下，三叩頭，以謝養育之恩，從此和家人斷絕了關係。離開縣城時，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襲來，我暗自發誓，說什麼也要牽著愛群的手走下去，活出個樣子來。
結果沒走多遠，我們的愛情就沉入河底。

保留節目

年前，我們勉強撐了幾個月的工藝畫生意虧得一塌糊塗，經濟來源徹底被掐斷了。
在老底抄光時，我才知道愛群為自己保留了壓箱的節目。其實她的前夫陳志強從商多年，積累了不少家底，若不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也屬於可以湊合著過日子的那一類夫妻。這般脆如玻璃的婚姻關係在一個東北男人出現後，瞬間山崩地裂。那東北漢子長得人高馬大，做著電器生意，一年只用工作幾個月，剩下的時間都拿來享受生活了。誰知愛群為他拋家棄子，最後只落到他眾多流鶯飛燕中一隻的地步，兩人很快就分了。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愛群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找，又接觸了一個賣手機的商人，談得正歡時，人家老婆找上門來，大鬧一場，終以一拍兩散收常
說實話，我並不介意愛群是個因不檢點而失婚的女人，恰恰相反，那一刻我終於解脫了，覺得和她打成了平手。為了愛她，我可以沒有骨氣，有賺錢的活兒就接，就算讓我站在寒風中守崗亭，我也願意，我要的只是那種儼然一對夫妻的感覺，讓人眷戀，舒心，依依不捨。
那天，我的自殘行為弄髒了整個房間。在愛群叫我死在外面後，我尚且意識清醒，披上外套緩緩往外走，還不到門口就癱倒在地。眼看快要鬧出人命，她這才送我進了醫院。我斷了7根筋，動了四次手術，愛群墊付了3000元醫藥費。她每天例行公事般地送頓午飯過來，面無表情地盡著表面上的義務，沒有一句道歉的話，沒有一絲愧疚的神情。然後在晚飯前，她一定會按時趕往前夫陳志強家，享受原先屬於她的天倫之樂。最後一次，我端著微波爐剛熱過的碗，裡面盛著中午吃剩的菜飯，站在走道上說，“你可以不用愛我了。”她止住腳步，暫停了幾秒，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住院的日子，我幾乎沒睡上一個安穩覺，心情壞到了極點，想不到到頭來竟然被個女人給涮了。在和我享受了一段愛情之後，她用“以前太天真”、“沒錢就沒有安全感”之類的理由草草打發了我，然後順順當當地回到有房、有車、有錢的前夫身邊，想起這些，我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她的一檔餘興節目，老早前，她就為自己的後半生編排好了保留節目。
或許勇氣足以點燃一根火柴，但燃燒殆盡，只剩下灰燼。愛，不是光有勇氣就行的，就當愛群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吧。
（口述實錄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