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早上，女兒纏著要出去，原來她最鍾愛的少兒頻道換了節目。母女倆在門口轉了又轉，仍是無聊。恰接到朋友的電話，立刻和女兒去了她家。

那個中午，女兒和朋友的孩子玩得很愉快。我們幾個大人，忙著準備了一大桌吃的，氣氛融洽得如這陽春三月的日光。

忙著忙著，就到了12點。突然想起今天是他放假的日子。可現在回家已然來不及做飯了。於是，我讓女兒給她爸打電話，說在朋友這裡，讓他回來後到這兒吃飯。

其實我是知道的，他肯定不願來，到外面隨便解決一頓飯是很容易的，然後，回家睡覺。這麼愜意的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而且，耳根沒有了我的嘮叨，樂得清靜。

可誰知，女兒放下電話，告訴我，她爸已經回到了市區，馬上就來了。我一驚：來這裡？來這裡吃飯？女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我還是不信，那又是他哄女兒的一貫把戲。說話間，他打電話進來問是哪幢樓。一邊詫異，一邊讓女兒下去接他。那頓飯，他吃得很香，和朋友的老公也聊得很愉快。只是，我心裡一直在納悶：這個一遇到假期就沉睡不醒的人，這個一直鬧著要「脫離管轄」的人，怎麼放著好好的機會偏偏不去珍惜？

剛到家門口，我就急著把這個問號拋給了他。他一臉無辜地說：「本來是打算回家的，走到樓下，突然改了主意。你說你們娘倆不在家，回到空落落的家裡有什麼意思？」

我驀然一愣。怎麼，我，和女兒，是他回家的唯一理由了嗎？

他點點頭，戲虐地說：「你是一家之主嘛，沒你，這個家還叫家嗎？」

我驀地一愣。曾經，我以為有母親的家，才是完整的家。倘那一天母親不在家，又恰巧碰到了天寒地凍的臘月，即使坐在滾燙的熱炕上，也不時會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背後襲來。彷彿只有從母親手裡接過的小米湯，才是人間的至臻美味。

而何時，我也成了另一個人最堅實的後背了？那個看起來很堅強的人背後，也會渴望有一個溫柔的支持嗎？

我從來沒懷疑過，母親的臂膀會為我撐起一輩子的晴空。我一直就覺得，她就是那只張開翅膀的母雞，風來雨來，兒女安然無恙。卻從沒想過，這隻母雞也會有老的一天，也會有渴望兒女溫暖的一天。

可是，端午節前夕，地裡的油菜黃了，熟了。母親一遍遍打電話給我們，並且把收割的時間一拖再拖。她說：「今年真是老了，就想靠著你們回來收莊稼呢。」而實際上，同時起步的我，總是遠遠地拉在她身後一大截。而我才頓悟，母親要的，也許只是一種心靈上的安撫。

於是，就在那一刻，為人妻為人母多年的我，突然間才真正長大。人生這根接力棒，接過了，就要很好地跑，而且，要毫髮無損地，把它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