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你 所以不能嫁給你

女主角

年齡：33歲

職業：職員

採訪地點：某咖啡廳

採訪整理/艾 素

和她聊天的時候忽然聊起來這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候，並非矯情，忽然覺得自己從沒糟糕過。閒暇的時候也開始慢慢思考，失戀的時候，失業的時候，失敗的時候；最窮的時候，最背的時候，最窘的時候。但是，現在想來彷彿都還不算糟糕，即使當時也許曾經覺得走投無路，現在想想也不過是小事一樁，那麼也就遠遠算不上什麼最糟糕吧，最糟糕的時候，是不是應該事後想起來仍會心有餘悸，每每回憶都覺得觸目驚心呢？如果我對糟糕的理解是對的，那麼，我想我最糟糕的時候，也許會是明天，因為今天和以前的每一天現在想來都還很好很好。

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候是2002年，一個本該最平靜和快樂的年頭。那個時候我剛剛和老公結婚一年，我每天除了上班以外的時間都在研究食譜做合理膳食，看所有的准媽媽手冊，做好一切準備，生個最健康、聰明的寶寶。一個新婚，準備做媽媽的女人，一切看起來那麼的完美，卻又那麼的易碎。2002年春節過後，我所在的公司和一家大公司合併了，換了更好的工作環境，薪水和待遇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原本以為這該是我美好的生活中錦上添花的一筆，卻不想成了一個噩夢的開始。春節的假期結束，公司裡就一直盛傳要裁人，但我並沒有很在意這個問題，大約總覺得自己的資歷和能力都沒有問題，裁人這種事情和我根本不會有關係，直到人事部和我談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其實早在第一批被裁掉的名單裡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懷孕了，這個原本被期盼的小生命來得如此不是時候。知道自己懷孕之後的幾周裡一直猶豫著是不是不該要這個孩子，總疑心在情緒這麼不好的時候有的孩子會有殘疾或者缺陷，好不容易在雙方家長的苦口婆心下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既然本來也做好了生孩子的準備，甭管來得是不是時候，還是把孩子生下來吧，只有從現在開始調整心情，調整生活習慣，一切應該都還來得及改善。於是安心地休息了下來，就在我踏實地在家待產的時候，卻無意中發現老公有了外遇。我想如果不是我之前一直心無旁騖地只想生孩子，之後又因為失業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找工作上，也許我會更早地發現老公的外遇，又或者是因為我太放心了，總覺得我們才結婚一年還屬於新婚燕爾，老公即使有外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發生。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加上我的情緒一直不穩定，在和老公激烈爭吵的時候，可能是肢體動作太大，我流產了。而老公本來也許只是偷偷摸摸地享受一下婚外的激情而已，看到事情已經發展到這麼不可收拾的地步，乾脆提出了離婚，原本美好的生活好像海市蜃樓一樣，忽然在我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不僅是精神上，還有身體上。

足足有兩個月的時間，我幾乎無法下床，醫生檢查不出我有什麼太過嚴重的病症，只是說我氣血兩虧，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幾乎沒有力氣說一句整話，每說些什麼便覺得呼吸困難，每次只是稍微坐起來點，就覺得眼前發黑，好像馬上就要昏厥。媽媽總是看著我掉眼淚，父親也總是唉聲歎氣，更讓我覺得，我活著也沒什麼價值了，還要家裡人為我擔心，很多次輕生的念頭都會在我頭腦裡閃過。父母大約也是為我擔心，和我的很多朋友聯繫，讓他們來看看我，勸勸我，其實那個時候，我最怕的就是見這些朋友，幾個月以前，我還在和他們讚歎生活的美好，婚姻的幸福，我如今的這個局面，我最最不想被他們看到，只是父母卻總以為，有人和我說說話，開導開導我總是好的。生活就這麼無奈又絕望地過著，一眼看不到的盡頭裡也寫滿了無望。不過那個時候，唯一讓我感覺會好一點的就是他來看我，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同學，曾經追過我，但我總覺得他有些油嘴滑舌，讓人沒有安全感，所以就拒絕了他，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還一直不錯，雖然做不了戀人，卻還是不錯的朋友。他也總是來看我，卻絕口不提我現在的狀況，不像其他的朋友，話題繞來繞去也總會直接或間接地提到我的婚姻，我的工作，有的人即使不說這些，也總讓人覺得他的目的還是勸我。只有他，尺度拿捏得非常好，會給我講講笑話，明星緋聞，會推薦我聽一些音樂、看一些電影和書，既非勵志類也不是只讓我圖個開心，都是我最喜歡類型的東西。我想我心境最灰暗的時候，都是他和他帶給我的盤和書陪伴我度過和走出來的。我的身體漸漸地不再那麼虛弱，他便總是會帶我出去，卻絲毫沒有陪我散心的意思，還總是煞有介事地讓我幫他做很多事情，大到幫他做一個方案的策劃，小到推薦他養哪種花，好像每一件事情，都恰如其分地如果我不幫他忙，他就找不到別人了，所以於情於理的我都必須去做。我現在真的很能夠明白他當時的良苦用心了，既要鼓勵我振作，又不能讓我牴觸，一切還都需要看起來很自然。

離婚的時候，家裡的財產包括房子老公什麼都沒要，但是房子仍然還有很多按揭沒還，如果我繼續這麼頹廢下去，除了坐吃山空以外，以後房子的貸款都沒辦法還。只是那時候我的精神狀態，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找工作，於是他開始幫我到處張羅工作，知道我還在心態調整期，還特意幫我找的是兼職工作，不用每天都上班。在看到我身體和精神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便極力推薦我到他們公司上班，還幫我爭取到了我沒想到的高薪。在工作上照顧我，生活上更是事無鉅細，所有我沒想到的事情，他都會提前替我想到。其實從2004年開始，他已經很多次地表達了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意願，我也知道他為了我甚至和本來已經快要結婚的女朋友分開了，但是我始終覺得自己並不愛他，我不想要一個沒有愛的婚姻。然而終究還是被他一直感動著，一點點地動心，父母也勸我，年紀不小了，有個對自己好的男人就嫁了吧。幾乎，在他最後一次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已經要點頭了，但是看著他那麼真誠地甚至有些謙卑的眼神時，忽然心裡那麼自責。自己不愛他，自己什麼也給不了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汲取他對我的愛和關心，如果我把婚姻作為對他的報答，好像並不公平，因為，我給不了他幸福。正因為感激他，欠他這麼多，更不該嫁給他。

當我最終告訴他，我永遠也不會嫁給他時，我能看出他的難過和失望。希望他有一天能明白正因為我感激他，所以更希望他幸福，只是愛是沒有道理的東西，我沒有愛上他，所以我給不了他幸福，感激他，所以辜負他，感激他，所以不能嫁給他。

近來總是聽說離婚的事情，周圍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好像這是個離婚的旺季，相愛了，不愛了，結婚了，離婚了，忽然之間婚姻變得如此的不穩定。一個台灣偶像劇裡女主角說，她相信永恆的愛情，因為相信會比較快樂。那麼對於婚姻，我們該相信些什麼呢，相濡以沫，還是激情迸發？終歸還是該相信些什麼的，為什麼不呢？因為你要的是快樂。